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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寧醫院,是高陽紀三年前被送到的醫院,同時也是康秀娟遇到羅瑞慈之前所服務的醫院。

在這間醫院的其中一間加護病房內躺著一個面容蒼白卻祥和的女子,床邊的儀器滴滴滴地叫,彷彿在宣告著世人她只是睡著、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而在女子床邊也坐著一個女子,雖然和她相較之下那個女子的神色顯得憔悴許多,但她的眼神有著堅毅,臉上也出人意料地掛著微笑。

「妳過得好不好啊,一直被關在這裡不能出去一定很難受吧?不過沒關係,我會一直一直一直陪著妳的喔,啊對了我今天要跟妳說我今天到隔壁城市遇到的趣事……」女子滔滔不絕的說著因為偶然救了一個超能力者而被捲進一連串冒險的故事,到了自己認為精采的部分還會自顧自地笑得很開心,全然沒注意──也或許是故意忽視站在敞開大門神色不算好看的那四人。

「那個故事,是森耘在小紀很小的時候說給她聽的,那時她還很高興的跟我們分享呢!」明明說好不再孩子的面前流淚的,鐘妡蘭還是忍不住擦掉眼角的水滴。

「嗯我也有印象,還有昨天小紀說的故事也是,小的時候每當她心情不好森耘就會說一個故事給她聽,到後來聽上癮了反而是一天沒聽到故事她的心情就會糟上一整天。每次聽完故事就會興沖沖的跑來跟我們說今天她的大哥哥又跟他說了什麼刺激的冒險、悲傷的遭遇,那時的她真的、真的好可愛、好漂亮……」高漢峰一邊拍拍妻子的肩膀表示安慰一邊說著,只是他話說到這裡便斷了,他必須強忍著淚水不能連他都堅持不下去。

羅瑞慈及康秀娟表情雖然平靜卻也藏不住心疼與不捨,「如果森耘當初沒有選擇離開,妳們會接受她們嗎?」

兩夫妻看著兩人猶如老夫老妻般毫無違和感的親密接觸,高漢峰開口回答羅瑞慈的問題:「以一個做父母的身分來講,當然是不可能答應……」

「所以即使當初知道森耘的離開對小紀的影響有多大我們、我們有從未想過跟她連絡,把她找回來甚至求她永遠待在小紀身邊。」鐘妡蘭接口說道。

「然而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早知道時間根本抹不去所有的一切,我們當初就應該那麼做,至少讓那兩個孩子的路能好走些。」

「換句話說,就算當初破森……我是說森耘沒有離開的話她們還是沒可能在一起囉!」康秀娟用的是肯定句,她總算是知道余森耘為什麼會一躲再躲了──什麼女子間的愛情不會有幸福,胡扯!自己和慈的紅線還是她牽的呢!而且她的身邊本來就還有一對願打願挨情侶檔〈君莉:妳說誰是只會打人的暴力狂啊?!姬秋雲:我就像她說的是願挨的那個,而且莉啊她好像沒說妳是暴力狂啊?〉她絕不可能會認為女子之間的愛情是幻想!

沉默,便是此刻兩夫妻能給的最好回答。

「娟,她的狀況如何?」

「還是一樣,不算好也不太糟,現在重點還是擺在她自己,如果她不想醒那也沒人救的了她!」一看到倒地不起的兩人,姬秋雲當機立斷選擇將她們送到這間醫院,然後由君莉通知身為醫生的康秀娟。

到了醫院的康秀娟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兩人只是皺了皺眉頭,隨即對其他醫生護士下令:「那個看起來沒什麼外傷,給她檢查過後如果沒問題就先送到一般病房,另外一個立刻推到手術室,我來操刀。」幸好康秀娟的「傳奇故事」即使隔了這麼多年仍是眾所皆知,就算是新來的、沒見過她的也在看到前輩們的表情後了解到眼前正穿上白袍的原來就是從進來就一直聽到的「傳奇大夫」。因此雖然她的態度非常「令人討厭」但能再度看到她精湛的開刀技術所有人當然心甘情願任她使喚。

附帶一提,在這其中當然有人提出抗議,反對一個外人裝主人擅自指揮,不過在康秀娟冷冷地回她一句:「這個傷患是我的朋友,要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所有人連同這間醫院就等著做她的陪葬品!」後那個醫生反而被其他醫生護士聯合拖離眾人面前。

手術在短短的一個小時就結束了,看到愛人更加凝重的表情帶著疲憊,羅瑞慈溫柔的將她摟進懷裡,康秀娟舒適的閉上眼……太久沒動刀才一個多小時就累了,真的是不能不認老啊!

十分鐘過後康秀娟才依依不捨地離開羅瑞慈的懷裡,「傷勢沒什麼大礙,只是沒什麼生存意識,現在只能等了。」只能等她哪天想活了,自己清醒過來。

「那個混蛋,因為知道逃不掉了所以用這招嗎?」羅瑞慈把康秀娟拉回懷裡,這下是誰捨不得誰很清楚了。

「妳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個性,算了吧!」康秀娟十分樂意地往她愛人懷裡鑽,也因為如此她的話全都不清不楚,除了羅瑞慈以外沒人聽得懂。

「時間差不多了,高爸爸、高媽媽你們先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們就好。」

「那就麻煩妳們了理事長,明天再換我們來照顧。」鐘妡蘭和高漢峰向兩人鞠了個躬後便離開了醫院。

「那接下來呢?我們要繼續在這顧一晚上?」

「怎麼可能,妳自己也不聽聽妳的聲音小的都快聽不見了,我帶妳回去休息吧!今天,真的辛苦妳了。」羅瑞慈溫柔的橫抱起康秀娟,朝電梯走去。

「破森林的狀況必須隨時注意,我想要明天再來看看,頂樓有幾間員工休息室,我們去那邊就好。」康秀娟搖了搖頭,舒適的閉上雙眼、很快便沉入夢鄉。

夜幕低垂,點點星光散在廣闊的天幕,獨自高掛的月亮因他們的陪伴不再孤寂,相互輝映、彼此交融。

在一間VIP級的加護病房裡,坐在病床旁的女子早已累得趴在床緣,一隻手悄悄地撫摸著她的頭髮,溫柔的樣子深怕吵醒美人。

月光似乎完全不在意打斷她們,肆意的從大開的窗戶竄進來,然而一道人影擋住了那月光,使得房內又陰暗了許多。

「汝還要睡多久呢?」人影穿著黑色的連帽斗篷坐在窗沿,低沉的聲音讓人難以分辨性別。

「你怎麼會來?和故事中的角色接觸不是有違你的原則嗎?」躺在病床上的人睜開的雙眸散發豐沛的生命力,聲音雖然輕柔卻難以想像是個從昏迷不醒的狀態清醒過來的人。

「因為太無聊了,故事一直都沒有進展!而且吾從來就沒說過吾的原則中有不和角色接觸這條。」余森耘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

「那麼汝啊,究竟還要睡多久呢?」黑衣人又再度問了一樣的問題。

這次余森耘只是沉默地看著天花板。

等不到任何反應的黑衣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陣風吹進病房吵醒了淺眠的睡美人。

「咦,窗戶怎麼沒關好?」高陽紀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後起身將窗戶關緊。

「一定很冷吧,對不起喔都怪我睡著了才沒注意到,妳放心我會一直陪著妳的,一直一直……」摸著昏迷之人柔順的頭髮,然而長時間的不吃不睡讓她還是不敵睡魔的侵襲,最終緩緩睡去。

隔天,為了讓高陽紀有充分的時間休息,羅瑞慈和康秀娟特地起了一個大早到醫院準備和她換班,誰知進了病房才發現床上躺著的是原本應該照顧著病人的人──「陽紀,怎麼會只有妳?」

「陽紀、陽紀,醒醒已經早上了,我們有買早餐先吃點吧,陽紀?」羅瑞慈為了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好選擇搖醒高陽紀,令人意外的是她不管怎麼晃動床上之人仍舊熟睡不醒。

「慈妳先讓開,感覺不太對勁。」在一旁的康秀娟也察覺到不對,拿出隨身攜帶的手電筒走近檢查。

「瞳孔還有反應,看來沒事,應該只是睡著了。」收回手電筒,康秀娟鬆一口氣後說。「不過也奇怪,她怎麼叫不醒……慈咦,妳跑去那做什麼?」康秀娟本來想詢問愛人的意見,沒想到一回頭卻發現沒人,四處看看才知道原來不知何時羅瑞慈已經走到窗戶邊了。

羅瑞慈沒有回答康秀娟的問題,她關上大開的窗戶走回床邊,將手上的東西遞給康秀娟,「看完就放在桌子上吧,這不是要給我們的。」

「這是,魯米那?為什麼會放在窗邊?『謝謝妳這段時間的照顧』就這樣?然後那傢伙又跑了?!開什麼玩笑啊那個渾蛋!」看到又跑掉的那個人留下的紙片,康秀娟氣得想把它撕成碎片,幸好早有準備的羅瑞慈及時搶下。

「都說了這不是留給我們的,妳把它撕了某人不就看不到了嗎?」

「哼,那種膽小鬼的信不看也罷!我就覺得奇怪,自從那渾蛋住院她就變得很輕眠,怎麼可能叫都叫不醒,原來是用了安眠藥!」

「她究竟是什麼時候醒的?」

「什麼?」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讓我們誤以為她依舊昏迷不醒的呢?」

「這麼說來她是怎麼瞞過醫護人員的,我明明要他們仔細檢查的……對了,我也讓門口的保全加強監控了,她是怎麼離開醫院的啊?」

「她是怎麼瞞過的我不知道,不過假設她早就已經醒了並且一直在暗中復健的話,別說是顧門口的保全了,恐怕派警察駐守在病房門前都不可能關得住她。」

「怎麼會,原來她早就醒了?!」

「我說了只是假設,只是她如果真的早就醒了,對自己的狀況又知道多少?」羅瑞慈接過康秀娟手上的魯米那,連同手上的紙一起放在桌上後兩人便一起離開病房。

「對了,如果她早就醒了說不定也有聽到……她該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又逃跑的吧?」如果是這樣那也太……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兩人必須等高陽紀醒來才能解決所有問題。

「拜託,只不過是個血塊而已,我只要幾個小時就能把它取出來了,也太不信任我了吧!」雖然摔下來的高度僅有兩層,但因為是突如其來,只想著要保護懷中人的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導致腦部受到撞擊,留下了半個拳頭大的血塊。

「因為她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才遲遲沒有動刀,本來還在想等她醒來就立刻安排手術,沒想到居然又落跑。」

「就算是由妳開刀也只是把後遺症的發生機率從五成降到二成不是嗎,不過這可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CML是嗎,沒想到她居然會有這種病!但那也不是治不好啊,到頭來還是在說她不信任我嘛!」

「和妳無關,如果說她早就知道自己有白血病的話……」

「原來如此,所以她之前東躲西藏甚至還不惜找替身的理由是……」

「早就知道自己會死了吧!還記得之前陽紀曾經受過傷嗎,疑似被人用刑的那次?」

「嗯,可是這有什麼關係嗎?」

「那傢伙很快就知道做的人是誰,理所當然是找出來對峙,沒想到她們會帶著防身武器,雖然以破壞武器的方式成功威脅到她們不再接近陽紀,但也因此受了傷,我親眼看到她那道傷口過了一天了仍舊沒有停止流血,讓她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就換一次繃帶。我問過她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但她只是笑笑沒有正面回應,那時我就知道她的身體一定出現了什麼問題,而且她自己非常清楚。」

「妳是說她很有可能在回來時就已經知道命不久矣?」

「應該是說,這才是她之所以回來的原因。」

「可是,那並不是治不好的病啊,她為什麼……」話說到一半,康秀娟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愛人。

「記起我們相遇的理由了嗎?經常轉學的她早已認識大名鼎鼎的康秀娟醫師,在知道妳在這間醫院服務時不論如何都要妳動手術。」

「對對對,我也記得她當時固執的要死,要不是友人傳話給我要我去看看情況,恐怕現在已經沒有這間醫院了。」

「其實那時我受的傷並不是很嚴重,就是深了一點血停不下來,我怎麼也沒想到她吵吵鬧鬧的理由居然是要全醫院……不,是全世界最好的外科醫生幫我做縫合手術,現在想想她真是個瘋狂的傢伙!」

「呵呵呵,她啊平時雖然很不正經但是對朋友很講義氣,既然有最好的就絕不會屈就於次好,我猜當時就算只是一個小小的擦傷她大概也會想盡辦法把我叫出來吧──只為了要我拿棉花棒、碘酒、紗布和膠布幫妳做包紮!」

「說實話我當時也不懂她為什麼如此執著要那個醫生開刀,還是我事後問她才知道原來是要遵守和妳的約定。」

「『妳擁有的血型真的好特別喔,要是以後遇到了和妳同血型的人時一定要介紹給我』,沒想到小時候想開玩笑而做的約定她居然長大了都還記得,真不曉得她到底算是聰明還是笨!」

「但也因為這樣我們才能認識,妳想研究我的血、而我對她不惜大吵大鬧也要找到的妳充滿興趣,就這樣我們越來越熟,直到分不開彼此。」

「嗯!」康秀娟被羅瑞慈的一席話及溫柔眼神感動,害羞地躲進她的懷裡。

「所以接下來輪到我們幫她了……妳會同意的吧?」

「沒辦法,誰叫我們欠她那麼多!但是妳必須答應我,手術前必須接受精密的全身檢查。」

「好,沒問題。」

「要由我全程操刀,我不要其他人碰到妳的身體。」

「如果妳因為下不了刀而讓手術無法順利進行或是害我生命受到危險,我不贊成。」

「手術之後都必須聽我的。」

「僅限於住院期間,我答應。」

「解決完她的事後,我們一起去旅行。」

「要是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我不反對。」

「這可是妳說的喔,不准反悔!」本來不抱希望的康秀娟只是順勢提出,不料竟然聽到羅瑞慈同意的回答,她連忙抬起頭看著愛人,知道那不是謊言後急著要和她約法三章。

「當然,但得等所有事情都解決之後。」摸摸愛人柔順的長髮,羅瑞慈寵溺的說:「那麼醫術最強的康醫師,就麻煩妳做好準備了。我會用盡一切辦法把森抓回來,到時候骨髓移植手術就交給妳了。」特殊血型只能接受特殊血型的骨隨,換句話說能躺上手術台的只有同一個血型的羅瑞慈。

「先說好,妳可不能藉口傷沒好還是工作很多搪塞我喔,我是醫生當然知道妳的身體狀況,至於事情就全交給妳那個能幹的秘書好了。」羅瑞慈剛想說些什麼,喀的一聲門被打開了。」

「她,又走了?」平靜的表情、冷酷的語調,若不是說出口的話,那個態度讓人覺得她是不是又失去了記憶。

「嗯,我們來時她就不在了,只剩下妳躺在床上。」羅瑞慈有些訝異,不過靜觀其變向來是她的處事態度之一。

「是嗎?理事長,我要請假一段時間,在我主動出現在您面前之前請不要聯絡我,留職停薪也沒關係、乾脆就這麼把我辭了也沒差,反正在找到她之前我不會再回來了。」高陽紀說完也不理會兩人的詫異表情逕自離開醫院,此後的半年真如她所說沒有一個人找得到她的蹤跡,甚至出動了黑白兩道的勢力仍舊無聲無息,彷彿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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