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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大哥哥、大哥哥你在哪裡呢?你是不是已經回來了?為什麼不來找小日呢?」雙手抱膝捲縮在宿舍房間的牆腳、兩眼空洞無神,一如當年知道大哥哥不見時的她。

「小紀,小紀妳開開門好不好?」高陽紀的母親在外面著急的敲著門,她和丈夫在知道林士傑把真相告訴高陽紀後就拋下手邊所有工作衝到宿舍。

「你說,你為什麼把事實告訴她?!」高陽紀的父親揪著林士傑的衣領大聲吼著。

「伯父,您不覺得這樣對她非常不公平嗎?小紀她有權知道真相,我只是想讓她自己選擇,而不是永遠活在謊言裡!」

「你根本不懂!你不知道陽紀在知道她離開時過的是怎樣的日子,一個原本活潑開朗的孩子突然沉默、眼裡只看著一個已經消失的人甚至一眨眼人就走丟,你不知道我們那時的心有多痛!她好不容易忘記了,你卻又讓她想起;你讓她以為她回來了卻又告訴她殘酷的事實,你怎麼能這麼殘忍,你怎麼能!」

「伯父……」

「漢峰你放開他,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最重要的是小紀現在的狀況,我怕她……」

高漢峰依言放開林士傑,只是仍舊憤恨的看著他。

「妡蘭,小紀現在怎麼樣?」

「還是不回應,我在猜應該是復發了。怎麼辦,她在繼續這麼鑽牛角尖我怕會出事啊!」聽到妻子這麼說,高漢峰只能沉默不語──他,什麼都做不到。

「小紀……」林士傑頹喪的蹲在一旁,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不會有事的。」一道不屬於三人的聲音打破了這一瞬間的寂靜。

聞聲望去,出現在三人面前的是有著一頭飄逸長髮、面容姣好的女子;站在她身旁、背靠著牆壁的女子微閉著雙眼,全然不在意發生了什麼事。

「這位小姐,妳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一定會出來的,你們等著看吧!」康秀娟信心滿滿的說著,眼神不經意飄向放在羅瑞慈身旁的箱子。

像是在驗證她的話一般,門被緩緩開啟,高陽紀走了出來──只是雙眼渙散,口中喃喃有詞。

「大哥哥、大哥哥……」羅瑞慈在高陽紀經過時睜開了眼,走到身後拿出一支針劑朝她手臂刺下。

不出所料,針才剛被拔起高陽紀便昏倒在不知何時已經在兩人中間的康秀娟懷中。羅瑞慈將空的針劑放進被打開的小箱子裡,只見裡頭有各種顏色的瓶瓶罐罐和醫療器材,看來應該是康秀娟的緊急醫療箱了。

「慈,她好重,妳快來幫忙啦!」羅瑞慈才剛關上箱子,雖然聽到愛人的呼喚卻只是冷冷的看著林士傑。

看出她想法的林士傑趕忙站起身,跑到康秀娟身邊將高陽紀一把橫抱起送回房間。

「妳怎麼知道小紀會出來?」關上門,林士傑急切的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說來也巧,她的主治醫師是我在精神科方面的老師,我和老師討論過她的問題所以知道她的狀況。她執著於尋找一個人,雖然會胡思亂想但最後『一定要行動』的想法會勝於一切,因此她絕對不會安安靜靜的待在一個地方想著『她會在哪裡』,而是過一定的時間後就會『我一定要找到她』──小時候她常常突然就走失就是這個原因。」

「這麼說來確實是這樣,我們太擔心她一個人會有危險倒是忽略了。」

「嗯,她小時候經常一不注意就不見,搞得我們各個提心吊膽的。」高漢峰點點頭十分認同妻子的想法。

「我聽說那個破爛森林去找你們了?」康秀娟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問題。

「破爛森林?」很可惜,被問到的兩夫妻一臉迷惑的看著她。

「幹嘛這樣看我?就是那個破森林啊,難道她沒去?」康秀娟也一臉茫然的回看回去,詭異的畫面就此形成。

「妳這樣跟他們說當然沒人知道妳在說誰。」看不下去的羅瑞慈終於出聲,「不好意思,她說的是余森耘,你們女兒口中的大哥哥。」

「哦,小耘啊,她是有來找過我。」說到她,鐘妡蘭的表情很明顯有了變化。

「我想她向妳提出的要求應該和我們一樣吧,隱瞞。」兩夫妻點點頭。

「你們沒有告訴她高陽紀的狀況嗎?」

「我……」

「妡蘭,難道妳沒說?」

「不是的漢峰,我有說!但她……她說……」

「我大概知道她說了什麼,娟娟打電話。」康秀娟點點頭,從口袋拿出手機,按了幾個按鈕後丟給羅瑞慈。

「我不管妳現在在哪裡,我要妳半個小時內出現在女宿,如果過了時間,妳就等著見她最後一面。」羅瑞慈一說完就掛掉電話。

「哇,慈妳真狠!」

「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這條走廊走到底就是舍監的房間,請高先生高太太先到那休息,這裡我們來就行了。還有那邊那位,謝謝幫忙你可以走了。」

「這、這太麻煩妳們了……」

「呵呵,妳認為妳有資格這麼說嗎?我可是小紀的男朋友,妳好像沒有資格趕我走吧!」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別再欺騙自己了。真想借你個鏡子,你現在的笑容比痛哭流涕還難看。」

「妳……」也許是被說中了,林士傑的表情變得猙獰,彷彿下一秒就會朝羅瑞慈衝去掐斷她脖子。

「喂,放尊重點!她好歹是這間學校的理事長,不要忘記你的身分!」察覺氣氛不對的康秀娟站到兩人中間,將羅瑞慈擋在後面。

「理事長?!」兩夫妻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個毫不留情朝自己女兒注射鎮定劑的居然是這間學校的理事長!

「哼,不好意思康醫生,現在是下班時間,我並不是以老師的身分來的、想必二位也不是以自己的身分到這裡的吧!」

「嗯,確實不是。我們是以森耘的摯友這個身分來的,所以從一開始我就不打算用理事長這個身分壓你。你剛剛也聽到了,森耘明知道高陽紀的狀況已經是沒有大哥哥就活不下去的狀況,卻也不改她的想法,知道為什麼嗎?」

「哼,不就是因為她很清楚那是不正常的感情嗎?」

「是嗎,你若真是這樣想,那她還真是兩隻眼睛都瞎了才會把她托付給你。」

「妳說什麼?!」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們和她是摯友。」伸手環抱愛人的腰,羅瑞慈順勢將康秀娟拉進懷裡。「你覺得她會認為女人之間的愛情不正常?順帶一提,我們之間的紅線可以算是她牽的喔!」

「呵呵,說起來我還是因為她才能認識妳的呢!妳當時還誇口說絕對不會喜歡上我,結果還不是成了我囊中物了!」想起當時認識時的情景,康秀娟掛在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妳說誰是誰的囊中物啊?」低頭在愛人的耳邊細語,抱著腰的手也不安分的輕捏著。

「等等,慈,妳弄得我好癢!」怕癢的康秀娟急著想掙脫,但愈來愈緊的束縛讓她想逃也逃不了。

「好了,不鬧了。林士傑,你真的不知道她的用意嗎?」羅瑞慈一直到康秀娟軟倒在自己懷裡才肯罷休。

「我……伯父伯母,要不你們先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們就行了。」林士傑眼一掃發現高陽紀的父母都還在旁邊,開口要他們先去休息。

「妳、妳們真的是……」高漢峰和鐘妡蘭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毫無顧忌的出櫃。

「嗯是啊,你們也不用太驚訝,如果真是我們這個世界的是不會去在意世俗眼光的,只是也不會到處嚷嚷我們是同性戀。所以你懂了吧,她真正的用意。」

「我當然懂了……雖然她一直沒有承認,但她的隻字片語都像是在說『我是同性戀』。小紀,畢竟是她小時候一直照顧的女孩,當然不希望她踏入這噁心的世界!」

「林士傑,你給我嘴巴放乾淨點!」要不是羅瑞慈緊抱著她,康秀娟估計會衝到他面前揍他一頓。

「什麼叫噁心的世界?你對我們又懂什麼?!你知道嗎,在我們的世界多的是被你們這種人渣欺辱過的!只因為你們是男人、只因男尊女卑這個觀念已經根深蒂固,所以你們自顧自的把女人當玩物,高興的時候給個糖果當獎勵、玩膩了就送給朋友當禮物,你知道嗎,我們比被主人丟棄在路邊的寵物還不如!至少他們自由了、至少他們有機會遇到好的新主人,但我們呢?我──」

「夠了!娟娟,不要再說了!」羅瑞慈將康秀娟轉過身,溫柔的幫她擦拭停止不了的眼淚。「娟娟乖,不要再哭了,有我在,妳還有我陪在妳身邊。」

「慈,我好恨男人、真的好恨……」康秀娟緊緊的抱著羅瑞慈,將臉埋進她一點都不結實卻溫暖、可靠的胸膛。

「我知道娟娟,讓妳想起以前的事真對不起,我會保護妳的,再也不會讓妳受傷。」沒辦法擦到康秀娟的臉,羅瑞慈只好輕拍她的背表示安慰。

「我們的世界並不全然是像我一樣,是被女人吸引才喜歡女人,有人是因為喜歡的人剛好是女人所以才踏進來的──當然男同志的世界也是一樣。然而更多的是像這孩子一樣,因為種種的傷害才無法接受另一個性別,或許就算這麼說你還是無法接受我們,但請你以後不要再說這種傷人身心的話,你的一句話傷害的不只是這孩子,更是傷害了所有同在這個世界的……懶得跟你廢話太多,老實說我很火大,剛剛那些話希望不要讓我聽到第二次。高先生高太太不好意思,陽紀還是麻煩你們照顧吧,我們就在舍監宿舍,有事請到那裡找我們。」橫抱起還在啜泣的愛人,羅瑞慈口中說著安撫的話,邁開步伐走到舍監的專用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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